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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刊2014年10月11日《美術報》
王博彥
羅丹說:“一切大畫家都是探測空間的,他們的力量就是在這一厚度的概念中?!?
本質(zhì)上講,所有的藝術形式都是藝術家對于自我的剖析,以及在此基礎上對于自己審美趣味、人文修養(yǎng)、人格品性的表達。有一些畫者混跡于官場畫壇,忙的是求官生財?shù)男袕?;而大多?shù)畫家則僅限止于繪畫領域內(nèi)的一些學問;還有一些人,卻要做畫家中的藝術家。這一小部分人,他們的理念往往是超前的。他們所做的,已不僅僅是在繪畫道路上探索,而是秉持自己的信仰、良知與悲憫,對藝術的追求鼓涌于人文血脈,以走向靈魂深處的文化心理,借助精湛的繪畫技巧,深邃警策,兀自解答漫天飄蕩的人類疑問——為了一種時代使命感而創(chuàng)作。繪畫藝術在他們眼中已不僅僅是一般性的審美需求,它被賦予更為深刻更為宏大的含義。甚而“藝達性天”,進入化境,影響后世,澤被一方。
周天黎正是這樣一位從深層次去思考的藝術家。
她展現(xiàn)藝術本體,立足精神本位,同時按劾社會發(fā)展和文化變遷,在她的作品中,誠然有畫家成熟的藝術風格和審美趣味,更重要的是她在作品中,表達的是作為一名站在時代最前沿的杰出藝術家與藝術思想家的美學訴求和哲學理念。
尋蹤傳統(tǒng)的中國畫在精神上追求清高和風骨,在意境上追求君子之氣。孟子有云:“吾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藝術家的浩然之氣,實指他作為一個優(yōu)秀知識分子所具有的文學、哲學、藝術涵養(yǎng)以及美學追求。這也是古代文人畫勝于宮廷畫的根本所在。千年以來,一些杰出文人畫家面對忠奸善惡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借梅蘭竹菊寄寓情逸,彰顯自己高尚的人文情懷,匯筑成中國繪畫美學文化的精神基石。
近幾十年來是一個社會大變革的時代,如何重新審視與反思對中國傳統(tǒng)美學文化的繼承和揚棄,成為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不少有識之士已經(jīng)看到,大量的師承翻版、復制式寫實國畫的范疇需要突破,中國繪畫藝術的發(fā)展正處于一個重要的關節(jié)點上。無疑,藝術家應該是思想者而不是手藝匠,當代藝術家亟需精神結構分析的理論視野。周天黎的人文存在和價值呈現(xiàn),她發(fā)表在《美術報》等主流媒體上的、在理論上一系列孤峭獨峙的縱深論述和風格獨特、充滿精神意象的繪畫作品,實際上為現(xiàn)代的轉型與藝術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在斬伐羅網(wǎng),在當代中國畫壇具有標志性的意義。周天黎不但在自己的作品中強悍地伸張自己的美學追求,她的論述重構著藝術創(chuàng)新的方向:“秉天地之精華而創(chuàng)生的中華文化,要敢于和今日處于制高點的西方文明洪波共涌,以人類意志與生命意義激蕩起萬傾碧波,為整個時代孕育出最鮮活的血液,為中國文化的持續(xù)發(fā)展提供超越歷史想象的浩瀚活力。”這位中國女畫家是何等的氣概!客觀地認知,中西之分,古今之辯,不應該成為現(xiàn)代文化藝術發(fā)展的束縛,文化藝術本身就是在相互交流中不斷繁盛的。當今,文化藝術信息高速發(fā)展,更應該海納百川,與時俱進。
21世紀是一個新的時代,象周天黎這樣要在時代與傳統(tǒng)的協(xié)調(diào)中構建美學坐標的大藝術家,是不可能被陳規(guī)舊矩羈系的,創(chuàng)作的激情驅(qū)使著他們不斷挑戰(zhàn)傳統(tǒng)觀念,歷史上的文化俊杰也莫不如此。周天黎表示自己的作品“不在凡華色相中”,她渴望的,是一個大變革、大跨越、大文化、大氣象的時代。這需要無數(shù)優(yōu)秀的藝術家以生命燃燒激情,以無畏的探索意志去擴展藝術的存在疆域和人文意義,方能真正拉開中國文化藝術大師的時代之幕而耀照歷史蒼穹!
難能可貴的是,在物質(zhì)和精神的演進并不同步,在當今已被無所不在的利益所浸染的美術界,周天黎以人文薪火傳承者的執(zhí)著,在自己的藝術生涯里傾注哲學思考。她在《藝術沉思錄》中寫道:“文化來自人類的精神創(chuàng)造,它受旨于更高的價值領域,畫是思之詩,是觀念的藝術形式,某種意義上還是哲學的藝術具象,是人心中的信仰盤桓?!本克囆g之本源,乃是萬物之靈的思想、理念、認識的最直觀表達。故此,周天黎的藝術思考分量甚重,這種思考不僅僅是思考藝術本身,而想站在更高的角度,以思想家、哲學家的深沉與銳利,俯察整個民族、整個文明的文化脈搏。
從周天黎的許多論著中,可以看出她的哲學思考具有某種自由主義傾向,這也體現(xiàn)在她的創(chuàng)作思想中。她說:“大道行之。作為自由個體的不同精神走向的藝術家,在現(xiàn)實社會中去進行政治、經(jīng)濟等方面的自我努力和不同藝術形態(tài)的展現(xiàn)都應該得到尊重?!敝芴炖柽@樣一類藝術家的藝術人生,畢然會在生活的不斷磨練中,走出一條尋求自由的道路。這一條道路,是以藝術家思想的自由而選擇的。還因為,思想自由是大藝術家在這個百家爭鳴的時代,主動承擔起人文啟蒙領航者責任的重要質(zhì)量。思想的自由并不是西方的專利,而是所有中外大藝術家們共同的人文質(zhì)地。未來社會多元化的文化觀念是必然的。周天黎在她的著作中堅定地闡述:“人類自我思想認識的提高決定著人類的未來命運,這是人類的希望所在,也是人類的進化所需。”以此為理,可以說人類的每一次進步必然伴隨著思想的解放,也可以說,思想的自由是一切文藝創(chuàng)作的靈感源泉。
從藝術的范疇來說,不同藝術理念的交融所呈現(xiàn)出的藝術之美,正是周天黎所一直倡導的,富有革新精神的她一直提倡對于審美觀的“變革”,不斷拓進中,推動傳統(tǒng)中國畫和現(xiàn)代文化思想體系相互鍥入。對傳統(tǒng)文化及文史哲有深入研究的周天黎富有學養(yǎng)、睿智,在藝術實踐和探索中敢于剝離傳統(tǒng)文化中陳舊的一些包袱,她在自己作品中加入現(xiàn)代色彩視覺美感,對于西方近代的美術理論,周天黎并不排斥,反而試圖找到平衡點,從她的作品中可以強烈感覺到,她是“道在技中”,能師古法之經(jīng)典、鑒西洋之精華,對流行創(chuàng)作概念和陳舊花鳥畫模式作革命性突破,力圖自出機杼,以高強度的筆墨語言,作大膽的意象空切與變形,從個性強烈的圖形語言中尋求自我精神的最大釋放,甚至表達一種人類與自然最高的哲學本質(zhì),在審美領域開拓出一片新的精神綠洲。“周氏圖式” 、“周派畫風”一目了然,和舊有形式法則與筆墨樣式相距甚遠,周天黎作畫時總是運意在前,寄筆墨于生命,并且在不失有機象征關系的同時,將常規(guī)的線、形、體、色、光的程序關系打亂,將景物按周天黎的審美邏輯進行重構、熔鑄,化心象為畫境,經(jīng)營布局奇崛多端,又寓理于情,郁怒情深與清新靈動同在,且高揚正義,風韻獨道,傳達出壯闊的精神氣象、崇高的審美境界,光明與正氣的藝術感染力撲面而來,在精神的運動中達到自己的繪畫使命。
天空地闊、蒼茫寂歷中,藝術是人類情感的符號化表達,一部中國繪畫史,隨世應變,代有薪傳。當代中國畫壇精神魂魄的托命何在?作為一個含蓄和沉重的國度,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偉大的藝術家和藝術思想家、哲學家了,地球東方的偉大文明,何時會迎來真正的復興?“寒冰可燃”——正如周天黎在一幅風格凜然又獨樹傲骨的梅花圖中題詞一樣,她似乎已為我們作出了某種答案。
華光 2014年作

